六字真言

远上老妖（藏族）

邻居家的才吉奶奶右手摇着转经筒，左手拇指拨动着念珠，嘴巴似乎在说着什么，却不发出声音。她不是在祈祷，也不是默默自语，更不是在诅咒谁。而是在不停地默诵六字真言，“嗡嘛呢呗美吽！嗡嘛呢呗美吽！嗡嘛呢呗美吽……”

小时候，就听说念六字真言是一种从善的行为，是在积德。念诵六字真言的时候心中不能生贪欲、嫉妒、嗔怒和愚昧，更不能有杀心；要持怜悯慈善心。六字真言是教人从善的。

看着老人们拨动念珠，默诵或咏诵六字真言，幼童也会装模作样地念起来，没有人专门给孩子教六字真言的。六字真言的意义只能到嘛呢法会上去听讲。听讲六字真言没有年龄和文化水平限制，也无所谓听得懂听不懂。参加法会的信民们都认为，参加这样的法会能够得到法会的加持，是功德无量的。在嘛呢法会上，有双手合十专心听法的，有聊天的，也有哄孩子的，也有吃零食的，很是悠闲自由。大家对法会的理解也各有其所，有对自己曾经的思想行为忏悔的，有什么都不想仅因能够参加这样的法会心满意足的，有嫌旁边的人们太吵而听不见佛音的，……。

六字真言以多种方式为家乡的父老乡亲给予心灵的抚慰。有六字真言的转经筒，转经筒有水转的、风转的、火转的、人转的、现在有电力转的；有护身符；有嘛扬（一种高亢、深沉而凄凉的佛乐）；有默诵和咏诵；有刻在青石的；有嘛呢经幡；有写在山坡上的；有语言的，有文字的，还有红色的嘛呢丸……有六字真言在父老乡亲心目中是不可亵渎的，是不能跨的，更不能践踏。见有刻写六字真言的石板或纸张等掉在地上，都会捡起来搁放在人跨不上去的地方，这就是对佛的信仰。在家乡，妇孺老幼皆会念诵六字真言。

这是乡魂吧，在家乡，六字真言无处不在。一年一次的嘛呢会上，大家聚在一起唱嘛扬，闭斋，一起吃斋饭。每座寺庙里都有嘛呢丸，嘛呢丸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却会生出小嘛呢丸，生生不息，而没有人对此感到惊奇，因为坚信佛法加持无限，吃嘛呢丸要净身、净心，不得吃荤，不得心生杂念，一心皈依三宝。

嘛扬一般在迎送敬仰的活佛、法会或丧事的时候唱的，嘛扬是藏语，是六字真言之歌的意思吧，暂且就这么译吧，大概就这个意思。因我从小离家上学、工作，故佛缘较浅，不太懂佛意，也不懂音律，只是每次听到嘛扬的时候，心会颤动，会想到死亡、地狱、极乐世界，还有因果。嘛扬赋予六字真言极其深邃而悠扬，极其高亢而深沉的音律唱出来，让人听了，无形中被一种强大的力量震撼心灵，被洗礼，无意中心生慈悲来。家乡人不随意杀生，心善，我想都是六字真言赋予的。

前些日子，听说格罗叔叔的媳妇儿桑杰婶婶去世了。桑杰婶婶生前对我很好，见我就夸。现在她走了，心里很难过，就为她念了一晚的六字真言，祈祷他在那边安好。在为桑杰婶婶念诵六字真言的时候，不禁想起早已故去的才吉奶奶、华罗爷爷、才旦大叔等，听说才吉奶奶一生念了六字真言一亿遍。念了六字真言一亿遍的人，死后会成佛，想必她已经成佛了吧，想到此，到佛龛前边念六字真言边磕起头来。

现在想来，才吉奶奶是否已成佛也不得知。因为，她生前念六字真言的时候，是否足够虔诚，是否在断除嗔怒、嫉妒、贪欲等杂念的心态下念的六字真言我是不得知的。也许，桑杰婶婶成佛了吧，记得她有事没事就到河边，边念诵边用水冲刷一块刻有六字真言的石板。据说这样做，能够赋予水佛性，给芸芸众生造福。华罗爷爷在世的时候，经常把六字真言印成经幡，插在山头，风吹过时呼啦啦地响，我想家乡的风和山也是有佛性的吧！如果足够虔诚，华罗爷爷也应该成佛了吧。也许有人认为，这是迷信，但我不这么认为，因为，六字真言教人与好，与善，生怜悯慈悲心，这足够好。一个好人、善人是应该成佛的。

是的，在家乡，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亡灵都需要六字真言的抚慰。六字真言足够使人们的心里满满的。家乡的山、水、风以及树木花草等，因六字真言的加持也是有佛性的，足够让人尊重它们。难怪风水那么柔和。

2014年12月8日